师重如山

  建筑工程学院 徐振军

  山东地势中部高,四周低。从鲁西的泰山绵延向东,接蒙山、沂山而至半岛丘陵地区。河流则从地势高处发源,向两侧漫延,或合流,或分流,直到入海。泰山产水,向北流入济南而成七十二泉,再汇入大明湖,济南因而得名泉城。老舍、蒲松龄等历史文化名人都与济南有不解之缘。沂河发源于蒙山,浩浩荡荡,向南流经沂源、沂水、沂南、临沂、兰陵、郯城,之后经江苏入海。沂河流域土地肥沃、人杰地灵,王羲之、王献之、诸葛亮、孙武等皆出生于此。在沂河的旁边,发源于沂山的沭河就没有这么大的名气了,连这个“沭”字都没什么出处。沭河与沂河平行南走,相伴相生,至临沂东,与莒南、临沭三县交界处,有鸡龙河和武阳河汇入,水面扩大、水量增多,波澜壮阔。经过沭河千百年的冲积,在这里形成了一片不大的平原。先人们选中了这块水草茂盛的土地,建立起了村落。村子起名也有规律,靠山的叫山,靠沟的叫沟,这里靠着三条河交叉处,就叫岔河。

  岔河不是个大村庄,百十户,千把口人。明清时期,本地有个大地主,姓季,住在一个岭上,而他的佃户、雇工就住在这个岔河村。进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中国改革开放开展的如火如荼,村里的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,温饱问题已经解决了,可是文化娱乐活动还是少之又少。冬天还好,反正窝在家里猫冬。夏天就不一样了,天气炎热,晚上大家都到武阳河桥上纳凉。垫着一个蛇皮袋子或者一领席子,躺在上面,数天上的星星。看看北斗,找找北极,数来数去,也就这些。村里有个小个子的老头,瘦瘦的,会在桥上给孩子们讲书。他来讲书的时候,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候。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或者讲的有多精彩,相反他还略微的驼背并带有一些口吃。吸引我们的地方是他讲的故事特别多,而且还不带重样的。从常胜将军赵子龙到黑旋风李逵,从肚皮上长眼的刑天到爱哭爱闹的林妹妹,他都讲的惟妙惟肖,妙趣横生。到现在,每到盛夏的夜晚,我还能隐约的听到那清凉温润的声音。

  九十年代我上了初中,离开了小村庄,也远离了那份热闹和温情。十来岁的孩子,独立住在镇上中心初中,一周只能回家一次,全程需要自我照顾,其困难可想而知。生理、心理、读书、社交,哪有人关心你这些?我如同离队小角马站在狮群之中瑟瑟发抖。学习上遇上了巨大的困难,尤其是数学,进度快,难度大,我很难跟上。还记得入学的首次考试,满分100,我只得了42分。我的数学老师姓刘,当时也就二十多岁,长得白白净净,圆圆的脸蛋、红润的嘴唇,黑漆的眼睛,高直的鼻梁,虽算不上天生丽质,但眉清目秀,很好看。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一个“桂”字,我们都叫她桂花老师。这次考试之后,她把我单独叫到了办公室,给我详细分析了试卷并讲了数学的学习方法,最后,她拍了拍我说,“你很聪明,老师相信你的数学成绩一定能提上去!”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鼓励。从那时起,每天的晚上,她都把我们几个年龄小成绩落后的同学叫到她的宿舍,给我们单独补课。一个学期下来,我的成绩已经排到了班级的前五名。有刘老师的精心辅导,加上我的成绩有了提高,我的信心更足了,有问题更加愿意向她请教,形成了良性循环。就这样,我们与刘老师形成了很好的默契,她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、呵护。记得一个九月的下午,马上周末休息了,我们又缠着刘老师给我们讲题,结束时,天色已晚,又下起了大雨。我们要自己回家,刘老师坚持要送我们。其实,我们家离学校路途不算遥远,也只有四五公里的样子。过去农村的孩子自己在外面跑,家里一般也顾不上管,我们上学不管是刮风下雨,都是自己走的。但是那天,刘老师坚持送我们,她不放心我们自己走夜路。就这样,在刘老师手电筒的微光中,我们骑自行车出发了。孩子们初次跟老师走夜路,还有点兴奋,一开始有说有笑。但是,在泥泞的土路上走了不远,刚才的兴奋劲就没了,有的路段实在骑不动,只好下来推着走,在满是泥浆的路上深一脚、浅一脚的摸黑前行,鞋子里灌满了泥水,衣服也湿透了,大家开始埋怨路不好,又没有路灯。刘老师看着我们沮丧的样子,抖了抖她那挂满泥浆的漂亮裙子,笑着说,“大家不要泄气呀!等你们以后出息了,要回报家乡,修好家乡的路,像城里的一样,平整干净、还有路灯。还有啊,记得给老师买一条花裙子吆。”看我们平静下来,她又提议,咱们一起唱个歌吧。 “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,擦干泪,不要怕,至少我们还有梦!”。唱着郑智化的《水手》,伴着泱泱沭河水声,我们都陆续到家了。把所有的学生送到家后,刘老师才一个人返回学校。难以想象的是,那样漆黑的夜晚,在满是泥泞的乡间小路上,一个弱女子孤身骑行,该是多么的艰难!她那甜甜的笑容,那在风雨中骑行的柔弱身影,那份坚定与执着,一直是我最美最珍藏的回忆,一直滋养着如今已为人师的我。

  中秋节,家里人一起团圆,我和父亲在阳台上聊天,父亲问我,你还记得咱庄上那个季立征吗?就是那个驼背老头,说话结巴的那个,我说是那个讲书的先生吗?我父亲说,什么先生啊?就是小时候在季岭地主家当书童,服侍地主羔子上学的时候认了几个字而已。他刚刚死了。也是奇怪啊,咱庄上老少爷们都去给他送殡,那队伍排了一里地。还给他刻了个碑,写了三个大字“大先生”,你说什么是大先生。我说,我也不知道呢。也许不求私利,有教无类,是为大先生吧。

  我抬头仰望着浩淼的夜空,思绪万千。老师如山,她生出涓涓细流,汇成或大或小的河流,滋养着大地。学生心如沟壑,崎岖不平,心性不定。依靠着这山这水,成长为肥沃的土地,长出或矮或高的草树。大先生亦如泰山,巍巍峨峨,教出凤毛麟角大家大师,小先生亦如沂蒙山,绵绵延延,成就千千万万小子小女。师本一样,环境造成了成就不同,为人不易,成师更难。我思念我的老师。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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